1918年，大名鼎鼎的魔术师程连苏在伦敦表演他的绝活「枪打活人」时，不幸中弹身亡。

最让观众惊讶的不是他表演魔术时发生了严重失误，而是他在中枪倒地后，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说：“哦我的上帝，发生了一些意外，快拉下幕布！”

要知道，在他过去20年的职业生涯里，他一直自称是地道的中国人，不会说一句英文。直到这时，西方人才无比震惊地得知，程连苏原来是假冒的。

被他冒名顶替的魔术师，是一位来自中国的传奇人物，名叫朱连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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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连魁祖籍天津杨柳青，1854年出生于清直隶省顺天府，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城。

自幼他便有些口吃，因此不善言辞，但头脑却十分灵光。年轻时，他曾在一家大型商行供职，业余间尤倾心于戏法研究。

戏法指的便是魔术，在中国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朱连魁钻研的戏法，也称作古彩戏法。表演者身穿褂袍，手里拿块布，将布掩于身前，抖落的一瞬间就能变出各种物件。

此种戏法的精髓在于，道具既不能折叠也不能压缩，要变出多大的，带在身上就多大。

功夫上乘者，褂袍内藏着大量物件，却能步态轻盈，神情自若，给人毫无负重之感。

除了过硬的功底，古彩戏法对表演者的外型也有要求：以身型高大，肩宽腰细者为宜，这样穿着大袍将彩物藏于身内，才能看着协调且不显臃肿。

高个子的朱连魁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再加上他本性聪敏又笃实好学，练就了一身精湛的魔术技艺，很快在坊间声名鹊起。

后来，他干脆把副业变成了主业，以表演魔术为生，并在天津开了一家“朱连魁戏法班”，常常辗转于松江府（今上海市）、天津府（今天津市）等城市表演魔术。

1898年，美国奥哈马市举办了“密西西比河岸博览会”。博览会长达四个月，来自世界各国的人们在这里展示了4062件作品，超过260万人前来观看。

其中有一个展区叫做“中国村”，大约177名来自国内的民间艺人在这里面向国际展示中国传统艺术。

就在此地，朱连魁和他的戏班正式开启了海外魔术表演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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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朱连魁非常聪明，他对外宣称曾经给慈禧太后表演过戏法，是否属实已无从考证，但这一噱头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人们都想一睹中国女王御用魔术师的风采。作为第一个在西方展现魔力的东方人，朱连魁的「口吐百丈」、「空竿钓鱼」、「碎纸还完」等精彩绝伦的表演征服了大洋彼岸的观众。

那时许多西方魔术只能让观众从正面欣赏，侧面一看就得穿帮。而依靠手法的古彩戏法从来不怕围观，不论观众在哪个角度，即便是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魔术师依然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龙转凤。

朱连魁最著名的拿手好戏是「大碗飞水」，这一招是古彩戏法中最难传承的绝学。

只见他将一块空空如也的布拿在手中，先是上、下、反、正里外亮相让观众过目，而后转眼间变出一只据说能装80磅水的巨碗，并且满碗是水，水一直蔓延到碗边上，却丝毫没有洒漏。

更绝妙的是，他再一探手，竟从水里拎出一个小孩儿来。结束时，他将布往地上一扔，又随手扯起一角，忽地向上抛起，地上便出现了一个大水缸，水里有鱼，水面上还漂着苹果。

观众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到博览会即将结束时，媒体盛赞朱连魁为“全美最厉害的魔术师”。纽约一个大剧院的经理克罗涅尔·霍普金斯看到了朱连魁身上的商业潜力，将他签约到了剧院。

至此，朱连魁成了第一个签约美国剧院的中国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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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9年愚人节，一则新闻登上美国各大报纸说中国命令美国归还大魔术师。其实背后的真相是：当初朱连魁赴美参加博览会的签证是特批的，由于当地排华法案的影响，博览会结束他必须回国。

结果，逾期未归导致他被警方扣留等待遣返。剧院经理为了能留住他，便诉诸法院，理由是朱连魁的戏班都是艺人，排斥外来劳工法不适用于他们。

报纸上的新闻自然是无稽之谈，但却为朱连魁赚足了眼球。法院最后也裁决戏班可以继续留在美国表演。这下，朱连魁彻底打响了名声，成了美国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之一。

凭借令人叹为观止的魔术表演，他成了登上国际魔术家协会官方刊物「Linking Ring」的为数不多的中国人之一，纽约新闻报称他为「19世纪的奇迹」。

风影来去之间斗转星移，瞬息万变之中隔空取物。凭一己之力，朱连魁在国外掀起了一股中国戏法热，不少欧美的魔术师纷纷对其效仿。他还发明了魔术界的著名变水道具Foo Can。

同年8月，朱连魁公开悬赏1000美元，称如果有谁能破解「大碗飞水」便能获得奖金。大发明家爱迪生的公司甚至专门拍了个短片来对悬赏做出回应。

这一切都被一位叫做罗宾森的不知名魔术师看在眼里。

罗宾森，一位魔术技巧纯熟，却不具备任何舞台魅力的美国魔术师，常年剽窃其他出名魔术师的舞台形象甚至技艺，一心想跻身于大腕之列。

在他拜于亚历山大·赫尔曼门下之时，曾见过朱连魁。

当时赫尔曼为表示敬意，为朱连魁表演了中国魔术「连环扣」。等二人再次会面时，朱连魁不仅重演了赫尔曼上次的表演，还加入了更多高难度的花样。

这给了罗宾森一个启发。之后他多次去观看朱连魁的魔术表演，大概猜到了「大碗飞水」背后的秘密，便提出要接受挑战，谁知却被朱连魁拒绝了。

也许，悬赏1000美金只是朱连魁背后的团队为他造势的手段而已，却被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魔术师当了真，也就此埋下了“祸根”。

04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家乡有难、劳资纠纷、同行攻击...种种原因，使得朱连魁决定回国。

同年，一个名叫程连苏（Chung Ling Soo）的魔术师出现在欧洲，名字和朱连魁的艺名金陵福（Ching Ling Foo）极为相似。

其人高鼻深目，身着中式长袍，留着清朝辫子，自称不懂英文，身边带着一个翻译。他，就是那个挑战朱连魁而没能如愿的罗宾森。

诺兰导演的《致命魔术》中有句台词：自我牺牲才是精彩魔术的代价。罗宾森最出色的魔术，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假扮着中国人。

这个不伦不类的程连苏，用充满东方情调的表演和从朱连魁处偷来的技艺征服了欧洲观众。

1904年，朱连魁决定重新出山。由于赴美签证没办下来，他便转战欧洲去了英国，在伦敦帝国剧院献艺。狭路相逢，不到百米之内，程连苏在跑马场剧院演出。

朱连魁一眼便知程连苏是个冒牌货，他在伦敦报纸上公开讽刺程连苏，并用“最纯粹的中国魔术师，而不是什么美国山寨货”来形容自己。

不久后，一封魔术史上有名的战书《一千英镑的挑战》登上了新闻。

朱连魁向程连苏发起挑战：两人同去驻英大使馆证明自己是中国人，并且如果程连苏能表演他 20个节目中的10个，或自己演不出程连苏节目中任何一个，他就输给对方。

然而，胜券在握的朱连魁在对战当天却没出现。

有说是因为他的经理人认为条款中没有证明中国血统的内容；有说是朱连魁决定不去揭穿程连苏而放弃挑战；也有说当时英国观众根本不关心程连苏是不是真的中国人。

总之，朱连魁的弃战成就了程连苏，程甚至声称朱连魁没有到场是因为自己将他变没了。

05

对战事件不久后，朱连魁就回国了，此后关于他在魔术舞台的记载寥寥无几。

但他的作为不仅仅表现在魔术领域。

历史上最早有记载并有实物为证的中文唱片，是朱连魁录唱的京剧《文昭关》。

中国的第一部纪录电影，是1911年由朱连魁拍摄的《武汉战争活动影戏》。武昌起义爆发之时，朱连魁和他的戏班正在汉口演出。年近六旬的他临危不惧，扛着自己珍藏的摄影器材，穿梭于滚滚硝烟之中，记录下了珍贵无比的战地影像。

1912年，朱连魁重返美国表演。据纽约时报记载，他还参加了为一万个纽约贫困家庭举办的全明星慈善晚宴。

1914年，《匹兹堡邮报》公开称赞朱连魁是“一个真正的哲学家”。同年，他参加美国魔术师协会的年度晚宴。

1916年，朱连魁家中发生火灾，所有的魔术道具和大量资料被付之一炬。

1923年，朱连魁逝世，享年69岁。

2011年，距朱连魁拍摄《武汉战争》正好100年，中国传媒大学和纪录片研究中心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光影纪年——中国纪录影像世纪盛典”活动，揭幕了三尊铜像，其中之一就是「纪录片先驱」朱连魁。

这位百年前的魔术大师，创造了魔术史上的诸多奇迹，即便名扬四海也依然身怀家国，用一颗赤诚之心，为历史留下了宝贵的影像，他的一生比魔术更传奇。

作者简介：鹿野。做自己的一盏灯，专注于心，用文字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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