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分居中国两极、地貌迥异的东北和西南，谁才是我国的“犯罪土壤”？

腾讯娱乐专稿（文/seamouse 编辑/坦尼康）

热映电影《嫌疑人X的献身》，将故事背景虚置于“江北市”，一座有大河、河中岛，混杂着现代化公寓和老工业区平楼的大城市。即便没漫天大雪的场面，游历多广或身在该城的观众，肯定能一眼就识破其原型——哈尔滨。（编者注：《嫌疑人X的献身》主要于哈尔滨拍摄，部分取景于吉林）

《嫌疑人X的献身》取景地照片

原著中的凶案发生在日本东京，导演苏有朋在本土化时将其移植到了哈尔滨，以便在夏天开拍时，还能制造一种春寒料峭中的阴郁感。加上3年前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同为犯罪题材的《白日焰火》，也将冰城的昏黄灯光和迷离寒夜融为电影风格的一部分，不免让观众发出“又是哈尔滨啊”的感慨，甚至出现“为什么罪案电影大多关于东北”、“是不是东三省犯罪率很高”的质疑。

《白日焰火》剧照

东北=犯罪土壤？罪案电影中的“幸存者偏差”

其实只要以真实案件数量论事，就会发现这样的猜测是空穴来风。无论是查阅新闻还是搜索各种来源不明的“各省犯罪率排名”，都会发现东三省的排名“非常落后”。

来自“地图汇”的一张图显示，我们感觉最安全的帝都北京，竟然以每百人0.874的犯罪率高居榜首，也就是说每一千人中就有8人以上有案底。而另一组基于新闻报道的排名显示，2013年全年，山东各级公安机关破获刑事案件38.34万起，远高于第二名的湖南（27.6万）和河南（26.3万）。黑龙江省在这个新闻数据来源既有2010又有2013的排行榜中，以10.28万排在第八位，相对西南一些的广西，则在这组数据中以7万件排名第十。

各省犯罪数据地图（来源：地图汇）

可为什么东北会给人犯罪分子多的错觉呢？这一方面或许因为东北人性格张扬，又相对容易冲动，不过打架归打架，远远不可能动手成犯罪、冲动挨惩罚。另一方面，也因为性格张扬、轮廓分明，东三省明星几乎包揽了全国演艺圈，让银幕上或多或少增添了大碴子味，具体到罪案题材里，也就不可避免的匀过来一些。譬如发生在云南东川的电影《追凶者也》，正因为一口东北话的张译参与其中，才让全片的气势和黑色幽默更带劲儿。

张译承包了《追凶者也》的大部分笑点

而发生于西南尤其是云南的罪案片数量之所以巨大，应该是出于扫毒题材的需要，毕竟黄赌毒三大恶中，最令人民群众深恶痛绝的，就是贩毒分子和吸毒明星。于是乎，身处反毒战线前沿的云南，也就成了大场面级罪案电影青睐的地区。其余现实中的重特大案件，要想获得改编拍摄许可，则非常难过公安部这一关。

其实，要真深究犯罪手段的残忍和变态，东北估计远不如南方各省。当然，过冷或过热，究竟哪一种更能激发人类潜藏的犯罪因子，并不在此文探讨能力范围内，也就不过度展开关于犯罪手法的地图炮了。我们只从部分近些年热门的罪案题材电影里，看看它们在地图上的分布状况，究竟是东三省还是西南边陲多。

东北：那里有森林煤矿，但没有那漫山遍野的强盗凶犯

感谢高纬度的地理条件，让东北林区尤其黑龙江的光线和水色要比其他地方透亮很多。白天，适宜发生浪漫清新的爱情故事；入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地深处，或许就有某间木宅隐藏着可怕的秘密或正在发生的恶性事件。

2015年有一部不起眼的小成本电影《东北偏北》，正是结合了林区灿烂明媚的白天和危机四伏的夜晚。故事置于流氓罪会被判死的文革刚结束时代，热衷于识别脚印的公安队长和劳改下放的中医教授，形成一对看不上彼此的古怪搭档，争吵之中案情却没有丝毫进账，还进一步被定性为强奸案。

大老粗碰上知识分子，组成了《东北偏北》中的老少搭档

据说这个故事的原型出自北京，军事专栏作家萨苏2011年发表过一篇文章《十八里店“飞毛腿”》，说的是1970年代震动京城的“双桥老流氓”。案犯专门入室强奸妇女，兼抢劫，活动于朝阳区、通州、顺义等地，共发生380起案件，警方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历时10年，却束手无策。电影《东北偏北》里也表现了那个荒诞年代特定的“破案手法”——无谓的发动数百义愤填膺的群众，企图让“双桥飞毛腿”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片子有着还不错的质感、合理的情节，却也生硬制造出尴尬的风格和混乱的情绪。一组组人物关系，尤其是胖队长和中医奶奶的欢喜冤家完全没能建立，彼此的语言风格和幽默也完全搁不到一块。

从林区来到城市，则是我们在最近又一轮哀悼东北工业衰退的雄文中业已默认的景象。刁亦男的金熊奖电影《白日焰火》，丝毫不回避哈尔滨的风貌。大雪融化后的脏兮兮街道、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以及致命的冰刀。1999年，一具尸体的不同部分在黑龙江的不同煤场被发现，通过某一部分旁边的遗失身份证，遇难者被确认为是煤矿过磅员梁志军。警察张自力击毙拘捕凶手并负伤，出院后，沉溺酒精的他变成了工厂保卫科队长。2004年，城里又接连发生两起分尸大案，这些死者都与一个叫吴志贞的洗衣店女工有着情感瓜葛，而吴志贞正是5年前遇害者梁志军的前妻。未了的心结引领着退休警察靠近并爱上了冷艳的吴志贞，渐渐发现着一些致命的真相。

《白日焰火》桂纶镁的“湾湾腔”引发了争议

这么一个扎根于东北的电影故事中，却出现桂纶镁这么一个被框定为台式小清新的女性，本该有一种剧烈的违和感。但嗲嗲而稀落的台式国语，在东北糙爷们的荤段子包围下，竟也显得动人而可怜。也正是这么一个非常不接地气的角色，才能对那些非常接地气的男人产生着致命吸引力，成为东方历史里的祸水红颜和西方文本下的蛇蝎美人。

2008年，高群书拍过一部获过上海电影节评委会大奖的作品《千钧。一发》。电影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说的是齐齐哈尔片警老鱼，因为有着丰富的排雷经验，而与一个到处安置炸弹的神秘歹徒怼上。在日据时期，日军为防范苏军攻来，确实在齐齐哈尔埋藏过大量炸药，以至于在解放后的相当一段时间内都留下了巨大隐患。在当地零下二十度的冬天实拍，也让电影具有了非常粗砺的质感。

据说是《拆弹部队》前身的《千钧。一发》

西南：山间铃响毒贩来

1954年的《山间铃响马帮来》中，主人公们所对抗的还是解放初期残留于边陲山区的匪帮。没过多少年，封建土司和国民党残兵便被收拾清理干净，余下的逃到境外，有的也就渐渐成长为后来叱咤海洛因毒源金三角的枭雄。因此，发生于西南、尤其是云南边境的罪案故事，基本都和毒品战争有关。

1995年8集纪录片《中华之剑》，残酷而真实地直击了缉毒民警在边境城镇和山林间与亡命匪徒的殊死搏斗。一位老妈妈面对棺材里的战士儿子，扇过去的那一巴掌，更是打哭了电视机前的每一个观众。大学时，来自华中和华东的同学们提及这个深刻的“童年阴影”，无不说，“我来你们云南上学，就是因为《中华之剑》”，虽然其中必有吹牛的玩笑成分。幸得危机四伏的成长时光，并未沾惹这些可怕东西，只有小学六年级的一天，一个同学带来一包白色粉末，在课堂后问，“你们敢不敢？”从众心理让我们纷纷往鼻子里吸了一点，后来知道，那不过是一袋洗衣粉。

《玉观音》(老版 新版)《边境风云》《湄公河行动》

从2003年许鞍华的《玉观音》开始，到程耳的《边境风云》，再经去年口碑票房皆爆棚的《湄公河行动》，直至当下热映的《非凡任务》，商业化的缉毒题材电影，在擅长类型化处理的香港导演介入后，越来越能借着强大的国家主义，从银幕上让观众去实践/消费“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民族情绪。

《玉观音》虚构的云南边境小镇，叫南德，可能借鉴于临沧州最没名气的永德县。缉毒女警身边出现过的4个男人中，尤以肤色黝黑一些的毛杰最似骑在摩托车背上、终日游手好闲的小镇青年。有意思的是，毛杰这一角色由普通话古怪的谢霆锋扮演，相较字正腔圆的陈建斌、柳云龙和孙海英，反倒更像土洋结合的边境混混。

《边境风云》是几部缉毒题材电影中，故事最完整、脉络最清晰、正反角人物都最立体的，但众多大牌明星的参与，也从语言到样貌上都损失了地方化特色，电影中孙红雷饰演的十恶不赦毒枭，还被赋予了反腐品质。校舍塌方，他问罪包工头，“盖学校我给你多少钱？”工头：“十万。”“花了多少？”“都花了。”拿出枪后，孙又问：“花了多少？”“八万。”子弹上膛后，接着问：“到底多少？”“五万。”“究竟多少？”“不到三万。”

《湄公河行动》，以2011年10月泰国腐败军队合谋毒贩团伙谋杀我国船员的“湄公河惨案”为故事蓝本，丰富却夸大的改编，让银幕上的我国军警，替10多亿人民实现了出国缉匪的伟大民族梦想。当然，基于东盟关系考量，影片牺牲了追责罪大恶极的泰国腐败军警这一大块内容，而将元凶彻底聚拢在毒枭糯康身上。燃爆的情绪让电影非常成功，也让香港导演林超贤几乎成为了迈克尔·贝式的商业“军旅导演”。

《非凡任务》继续跨境作战。不过，刀枪不入的邦德化形象，以及对东南亚坏人的割草机式能力，早就是香港导演们1990年代初就百试不爽的法宝（想象《霸王花》和《天使行动》系列），挪到有民族主义情绪可供消费市场买单的当下，也就显得更管用了。片中设定了一个边境小镇——云来市，不过却并未在边境水流湍急的临沧取景，而是让风景更为秀丽的广东韶关去“冒充”。

《非凡任务》将无间道故事搬到了边境小镇的丛林中

除去缉毒题材，曹保平从2006年《光荣的愤怒》开始，从银幕上给滇北这块红土地带来了既荒诞又罪恶的气质，王砚辉等厉害本土戏骨的参与，又让被称为“马普”的方言增添了一种黑色幽默的趣味性。《光荣的愤怒》里的楚雄禄丰县黑井古镇、《李米的猜想》的省会昆明、《追凶者也》的东川乡下，在导演极具个性的风格化镜头中，都完整保留甚至放大了在地化特性。

王小帅的“三线建设三部曲”，那是导演自己13岁前的童年记忆加上一种莫名情怀，而通过导演技能，塑成的“薄薄的故乡”（王小帅同名自传）。无论是《青红》里从压抑中爆发的强奸，还是《我11》中为妹妹报仇的凶杀，抑或《闯入者》中“文革罪人”的下跪道歉，导演都高度准确地还原着过去时代的“厂矿子弟”以及被时代抛下后三线城镇的残破样貌，摇摇欲坠的家属楼、仅飘着些许烟柱的喘息车间，以及不再能睁开眼睛的灯光球场。当然，要论罪案影片所表现地域的独特样貌和尽量准确的方言，陆川处女作《寻枪》里，贵阳郊区的青岩古镇和宁静那口让观众发酥的性感贵州话，以及《十三棵泡桐》中的全成都话少年，都是不可超越的。相较之下，《追凶者也》里刘烨非要大声强调“各是？”的生硬云南话，以及《天注定》里王宝强对四川话的刻意模仿，就太让西南观众跳戏了。

《我11》更像是导演的“私人电影”

罪案电影的其他版图：

重庆和华中：

《火锅英雄》（重庆）

《疯狂的石头》（重庆）

《天注定》（恩施、重庆、晋中、东莞）

《浮城谜事》（武汉）

《鬼城凶梦》（丰都）

华北：

《毒战》（天津）

《解救吾先生》（北京）

《心迷宫》（河南叶县）

《警察日记》（鄂尔多斯）

《全民目击》（天津）

粤港：

《树大招风》（汕头）

《黑社会》（广州）

《一个字头的诞生》（湛江）

《白粉妹》（广州）

《警魂》（惠阳）

《联手警探》（深圳）

西北：

《盲井》（陕西神木）

《盲山》（陕西秦岭）

《无人区》（哈密、吐鲁番、克拉玛依）

《西行囚车》（新疆）

华南：

《疯狂的赛车》（厦门）

《烈日灼心》（厦门、龙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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