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成喜不知桓愈何意，叽叽喳喳地跟他表示着不满：“你早知道不需要药箱，所以一进山门的时候你也不急着回去拿。这会儿就是要故意耍弄我，我得找我们家姑娘告状去，叫她来想辙替我收拾你。”

她只当他是寻常男子，如同她一般也是出身贫苦人家。因而言语上也并无什么禁忌，心里想着什么便同他说着什么。心情好的时候，便做些从前姑娘爱吃的小点，全数留给他吃。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气鼓鼓拿他出气。小于哥倒也没什么脾气，不时还会指点她些做小点的窍门，让她的技艺愈发纯熟。

成喜说着便要转身去回屋找时宜，却被桓愈拉住了。平日里她如何闹着也只当是她的小姑娘脾气，不与她一般计较。但今日，此时，她不便于出现。至少，不该去立刻便要去破坏他好不容易替周生辰问来的真心话。

时宜脸颊忍不住红了又红，忍着身上的巨痛将身子往回挪了挪。刚刚她不知是计，悄然便着了道。现下里倒是知道了害羞，红着脸恨不得假装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想要扯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可一想到周生辰已经醒了，往后她睡着的时候他便隔着那么近的距离与周生辰同房而眠，脸颊就愈发烧得滚烫了。

方才那一番大胆言辞后，她还如何能以平常心再去待他，他又该如何看她呢？

周生辰看着时宜，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生生烫穿了一般。刚刚她的一番表白，直直地就戳进了他的心里。此时的他，眼中无它，唯有她！那个被悄悄锁在阿房宫里的秘密，此刻像是被解了锁一般，悄悄在心底膨胀起来，一点一点，浸润全身。四肢的痛被另外一种情感代替，甜蜜在心底冒着泡泡。他终于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看着她，不需要再找什么借口，也不需要再有什么掩饰。

崔氏已经顺利南迁，南辰王府也已经妥善处置。周生辰看着时宜，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眼底的温柔无所遁形，开口时声音虽然有些哑，却仍是令时宜着迷的悦耳：“那，我们呢？”

她的勇敢，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双手托住。他已经为天下舍了一回自己，这一次，他将不再退让，不再妥协，他也该为她、为自己活一回。她既然连死亡都无所畏惧，跟随他的脚步一路追来。那他又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时宜神情怔忡，觉得自己大抵是听错了。她不相信周生辰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她眼里他一直是那个为天下、为苍生一直在妥协退让的王。他生来便属于天下，却独独不属于他自己，更莫提属于她的。

时宜偏头悄悄从眼睑下方打量着周生辰，似乎想努力确定他究竟还是不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师父。

周生辰笑意温和，看着她的眼神似阳光倾泄，抚着她心底那个念头悄悄发芽，渐渐长出枝杈。时宜用力眨一眨眼，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而他的笑容也仍旧温柔如初。他真的是周生辰！

那，我们呢？一罐蜜糖在心底悄悄被打翻，甜蜜和喜悦同时席卷而来，包裹着时宜那颗小小的心脏。呯呯呯，时宜觉得自己已经按捺不住胸腔里那个小兔子，它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周生辰，那我们就可以打破世俗，不必再在乎所谓的偏见，你是周生辰，我是小十一，我们可以毫无阻拦地顺着心意相依相守。若你愿意，我随你隐居在此，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若你不愿意，我便随你再去寻一处你喜欢的地方，或者你想去哪里，都随你。师父的小十一，自然是要随着师父在一处的。

时宜脸颊不自觉地泛着红晕，渐渐从脸颊至耳廓，再到脖颈。她刚想回周生辰的话，房门咚地一声被人推开。成喜如常一般气鼓鼓地跑进来，瘪着嘴巴往时宜床榻边站定，手臂纤纤指向身后那个小于哥，委屈可怜地和她告着状：“姑娘，他又欺负我！”

时宜脸颊的红晕还没有退却，有些不大自然地清咳一声，心里盘算着成喜这丫头最近一段时间是真的缺乏了约束，越来越野了。

桓愈悄悄看一眼周生辰，男人看着他的眼眸里略略闪过一丝冷意，神色并不是很好看。桓愈只得陪着笑，他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得怪时宜平时太惯着成喜这丫头了。

偏偏成喜自己冯了祸却还不自知，仔细端详着时宜，见她面色微红又清咳了几声，赶紧冲桓愈招招手：“小于哥，你快看看，我家姑娘这是怎么了？脸颊通红，连耳朵都红了，还咳嗽着...”

成喜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桓愈拽着手臂拉出去了，不时传来成喜不情愿的嘟囔和桓愈哄骗的声音。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时宜才暗自松了口气。当初母亲的教导还是必要的，成喜这丫头以后要再多学些规矩才行。

周生辰收起目光里的冷意，又偏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时宜。一向清冷高贵的王，此时却像是市井里寻常男子一般，目光温柔缱绻，只等着心上人的一句答复。

感受到周生辰视线里的温度，时宜愈发羞赧不敢抬眸。刚刚成喜这一出，惹得她原本就羞红的脸颊愈发红得能滴血了一般。此刻的她已经耗尽了力气，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甚至连抬头看周生辰一眼都觉得如负重担一般。

十年，周生辰看着她从十六岁至如今这般年纪，她的每一个小心思他都懂。刚刚桓愈哄她他回天乏力，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对他的喜欢。可此时，她没有勇气再说出对他的爱慕之心。尤其是成喜这么一闹，她愈发羞窘。

周生辰唇角扬起一抹压不住的弧度，声音愈发温和柔软：“十一，若我说我心中所愿也包括你，你可否会觉得我为老不尊？”

他有意拿那年她调侃的话来试探，希望将这沉闷的气氛略略缓一缓。等待如同将人扔在火上百般的炙烤，无论他如何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忐忑，却仍旧挡不住会担心。他早有此意，却忌惮于个中利害关系不敢轻易吐露心声，也害怕她那句，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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