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温亦欢

要说这好面子的事，中国人当第二，恐怕没人敢当第一。就像《都挺好》里的“大孝子”苏明哲，为了实现老爹买房的心愿，自己窘困到都要当裤子的地步，还要大喊“我不买房谁买房”！

图/买房孝子苏明哲

这要面子的优良传统不仅反映在平头百姓身上，九五至尊的皇帝也是要面子的主。在处理对外关系时，只要外来使节承认中国宗主地位，仰慕华夏文化，皇帝们就会龙颜大悦、大加赏赐。这就是为大家所熟知的朝贡贸易。可正如著名军事家李云龙所说，“赔本的买卖咱不干”，精明的老祖宗真的只是赔本赚吆喝吗？古代的朝贡真的是以往宣传的“面子工程”？

图/咱老李无利不起早

01朝贡体系的由来

本质而言，朝贡贸易属于朝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了解朝贡贸易，就是在了解朝贡体系。常言道，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如今世界的规矩就是《国际法》。不管实际效果如何，起码它为各国所共认。如果两国不能通过《国际法》解决矛盾，那么再请联合国出面调停，处理纠纷。

朝贡体系的雏形是西周时期的“五服”制度。“西周的五服制是周朝对国内诸侯及边疆民族各国所规定的朝贡制度”，即根据各地距离国都的远近来规定朝贡的贡品等事项。同时也体现出中华文化与生俱来的“华夷之辨”观念。随着秦的统一，中央政府对少数民族和边远地区的开发，这种观念得到进一步深化。两汉大力经营西域，与周边国家的接触逐渐增多，朝贡体系所涵盖的范围不断扩大。朝贡制度最终定型。

隋唐时期，经济繁荣，国力强盛，巨唐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各国纷纷来朝，扩大了对外交往。与宋朝建立朝贡关系的国家有26个，入贡次数多达300余次。元朝疆域空前辽阔，加之游牧民族不似农耕民族那样保守，因此元朝统治者积极发展对外关系，并招徕各国入贡。

图/日本遣唐使

朝贡体系达到顶峰是在明朝，无论是朝贡国的数量、朝贡规模还是组织程度都远非前代可比。永乐年间的“郑和下西洋”，足迹远达印度洋乃至红海，宣扬了国威。同时由于统治者“厚往薄来”的理念，使得众多国家纷纷来朝，可谓盛况空前。

02以经济换和平

不同于今日的边界概念，中国古代的国家观是以“天下观”为基础的，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华夏居于中央，夷狄分布四方。“华夏--夷狄”结构也成了构建历代王朝国家安全的思想基础。

首先，中国古代奉行华夷整体安全观，四夷怀服则天下太平。《左传》讲“古者，天子守在四夷”“民无内忧，而又无外惧，国焉用城”，四夷都是自己的小兄弟，他们就是城墙，既然这样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再者，中国古代国家安全观总体上是以防御为本。孔老夫子就曾强调“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主张以德服人。王莽想讨伐匈奴，手下大臣劝他“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匈奴打归打，闹归闹，我们宽宏大量，不跟他一般计较。

最后，华夏文明的优越感和农业文明思维与古代国家安全密切相关，也是朝贡贸易的关键。华夏自认为各项典章制度、衣食风俗全面领先于蛮夷，套用时髦的词来说就是文化软实力够强。同时，在以农耕经济为本的中原看来，四夷之地为“不食之地”，“虚牦中国,投兵万里之外,得其人不可役,得其地不可耕”，按照这个标准，对其动武的结果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图/韩国光化门

因此，在战争不能取得预期收益，治国理念又是以和为贵的指导下，采取看似厚往薄来的朝贡贸易就是最佳选择。它的实行也就意味着东亚国际秩序的建立，有了较为稳定的国际秩序，国家安全才能有所保证。即使国家强盛，连年征战身体也会被掏空。隋炀帝兴科举、开运河，将隋朝带入鼎盛。却集天下之兵，滥用民力，三征高句丽，极大耗损了国力，最终导致天下大乱。

当然，朝贡贸易不是万能药。要保证朝贡贸易的正常运行，还需要有足够的武力保障。汉朝每年给予匈奴大量金银，甚至与匈奴和亲。匈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不断侵扰北部边关。从武帝开始，汉朝国力强盛，北击匈奴，迫使其一分为二后，南匈奴内附，才向汉朝称臣纳贡。唐代的突厥、明代的瓦剌都是如此，在中原王朝军事衰弱的情况下，单纯的经济手段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03朝贡贸易的特征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几乎绝大多数人都与那个长相奇特的男人素未谋面，可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他仰慕之情。于是大家想出了一个对他绝妙的称呼---“马爸爸”，亲切又不庸俗。正如东南亚、南亚甚至西亚的国家都遣使朝贡一样，谁是天子，谁是藩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闪瞎眼可以造作的大把银子。这考验的就是国家的经济实力，有钱，火星人都能跑来当小弟，没钱，那就只能自己玩。

当然，只是单纯有钱往往会成为人傻钱多的典范。人家表面夸赞，内心……当然了，也是真的羡慕。要真让众人心悦诚服，自己还得会吟诗作赋，多少是个文化人。这一点，相较于周边国家，中国算是实打实的碾压。儒学、汉字、科举等等哪一项不是让周边国家惊叹不已，直到现在，东亚甚至东南亚都多多少少受着中国文化的影响。强势的文化输出，也是朝贡贸易得以维系的一个重要方面。

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在实行朝贡贸易的过程中，以仁为本的老祖宗讲求的是一个自愿的原则。强扭的瓜不甜，只有采取自愿的原则，才能显示出皇恩浩荡，天朝风范。大明朝的朱重八曾专门写了一本《皇明祖训》，其中说到“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并列出十五“不征之国”，主张以仁义感化而非武力讨伐。四夷感恩戴德，自然会前来朝贡。

图/万国来朝

的确，皇帝们在对外交往中的确存在宣扬国威，获得域外珍宝的心理，比如隋炀帝为向诸蕃酋长炫耀国力，命人用丝绸缠树，以此来展现盛世气象。但这很快就被某些聪明的小弟啪啪打脸，“为啥树都有衣服穿，老百姓还光着膀子呢”？南海的琉球隔三差五就来进贡，可每次进贡的那些个海产，能值满满当当一船的金银？

不过总的来说，朝贡贸易某种角度来看可以说是以经济换和平，但这是积极意义的。看似吃了大亏，实际上“御敌于国门之外”，我出钱当大哥，你收钱当马仔，有事马仔上，顶不住了大哥罩着，这就是朝贡贸易。无利不起早，出钱出力就图一好名声？这赔本买卖老祖宗才不会干呢！

参考文献

宋晓芹:《试论中国在东亚朝贡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大连大学学报》，2017年第4期

牟文富：《中国的东亚秩序构想：过去与未来的连结》，《太平洋学报》，2018年06期

黄纯艳：《朝贡体系与宋朝国家安全》，《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