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四川的人口遭到史无前例的锐减。《明史》等资料将四川人口锐减的全部原因归结于张献忠的屠杀，张献忠从此也背上了屠夫的骂名。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一个地区的人口减少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人为的屠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张献忠虽然是屠夫，是否应该为四川人口锐减负全面责任呢？我们还得继续深挖历史的真相。

根据《中国人口通史》的资料：明朝万历年间，四川有户籍人口310万，总人口估算为900万。到了清朝初期，四川统计的人丁为16万，不过估算人口大约是250万。这意味着明清之交的四川人口大约减少了650万。张献忠无疑是四川人口锐减的罪魁祸首。

明朝四川户籍人口统计（并非总人口）

张献忠，陕西延安定边人，1630年参加了农民军。和李自成不同，张献忠并没有可靠的大后方，他长期处于流动作战中，因此总会以烧杀抢掠才补充自己的粮草。根据部下余瑞紫回忆，张献忠军队流传着“早早开城投降，秋毫不动；若是攻开，鸡犬不留”的口号。

早在1635年，张献忠攻陷凤阳后在这里焚烧寺庙，挖掘朱氏祖坟，将凤阳富户杀得一干二净。1641年，张献忠攻陷鄙阳，将这里的官兵“人断一手”；1642年，张献忠攻陷六安，下令大开杀戒，“将州民尽断一臂，男左女右”。1643年攻克武昌，武昌百姓“或刖手足，或凿目鼻，无一全形者。”武昌百姓要逃走，张献忠下令追杀，导致尸体漂满江面。“自鹦鹉洲达道士洑，浮胔蚁动，水几不流。逾月，人脂厚累寸，鱼鳖不可食。”

张献忠无法和李自成争锋，也无法争夺江南之地，于是学刘备入川，试图将巴蜀作为自己的根据地。1644年，张献忠正式入川，但是屠杀却未能停止。1644年六月，由于重庆坚决抵抗张献忠，张献忠在攻陷重庆下下令“男女皆断右手”，《明季南略》记载：“砍手者三十余万人，流血有声。”这个数字较为夸张，但是砍手的事实无法否认。

随后，张献忠又下令将重庆周边的百姓“刳耳鼻，断一手，驱徇各州县”，以此达到威慑四川全境的目的。张献忠攻陷了成都之后，下令屠杀三日。随后，张献忠自立为皇帝，建立了“大西”政权。为了四川安定，张献忠推行科举制，减免三年租税。问题来了，要是真的没有了税收，农民军吃什么？因此，杀戮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大屠杀过后，张献忠就改为了小屠杀。四川早期的屠杀活动主要记载于明末清初的文人笔记之中，后期的屠杀才记载于《明史》。另外，当时从欧洲来的利类思和安文思也在四川，他们目睹了张献忠的屠杀活动。回国后，两位传教士将所见所闻记载于《圣教入川记》，这本回忆录直到1917年才被翻译为中文。《圣教入川记》以亲历者的身份记载了屠杀事件，填补了历史研究的空白，是非常重要的史料。

张献忠建立大西后，小屠杀没有停止，但是四川大规模的战乱和屠杀活动没有了，四川暂时安定了一段时间，出现了“兵不甚扰民，民亦入营贸易”。那张献忠为何要进行小规模的屠杀活动呢？他曾经对传教士说“四川人民未知天命，为天所弃……今遣我为天子，剿灭此民，以惩其违天之罪。”也就是张献忠对四川人的反抗行为进行报复。

由于张献忠在四川推行屠杀，引起了四川百姓更大规模的反抗。当时，张献忠派遣四川各地的官员，“有到任两三日即被杀者，甚至一县三四个月内连杀十余个县官者。虽重兵威之，亦不能止也”。1645年3月，南明收复了重庆、川南，四川各州又纷纷起事响应，大西政权陷入了危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献忠不仅没有反思，还认为是四川人背叛了自己，他说“蜀人负朕，恨入骨髓”。此后，张献忠完全开启了杀戮模式。他以科考为名，将5000多士人骗到成都大慈寺集中屠杀，此事还记载于大西官员欧阳直的著作中。11月23日，张献忠下令将成都20万居民全部杀害。消息传出后，大西将领孙可望失望地说到“士民既杀，地方取之何用？”

1646年，清军占领了汉中，开始进军四川。张献忠决定再次实行流动作战，在离开成都前，他将自己所有的妃子屠杀，将皇宫焚毁。1646年九月，张献忠的大部队在岷江被南明截击，张献忠抢掠来的金银财宝基本全部沉没到了岷江江口，这就是“江口沉银”的传说。《四川通志》记载：“献忠惧，尽屠境内民，沉金银江中，大焚宫室，火连日不灭。”

江口沉银遗址

在出四川之前，张献忠担心部队中的四川军会反叛，就下令“尽杀川兵，不留一卒。”有人反对，张献忠就大怒说“老子何用许多人？直须劲旅三千，自可横行天下！”1647年初，张献忠在四川西充凤凰山被清军击杀，这个历史上著名的屠夫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2016年，中国考古界开始对“江口沉银遗址”进行考古发掘。2017年4月，遗址就出土了文物3万多件，此后的每次考古挖掘都发现了大量的文物。

以上的材料都能够证明张献忠的确在四川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证明了张献忠是当时四川人口减少的罪魁祸首。不过任何资料都无法确切地统计出张献忠屠杀人口的总数。《明史》记载张献忠屠杀四川人口为“六万万”，也就是六亿人口。我怀疑《明史》出现了笔误或者传抄错误，原文可能是“六十万”或者“六百万”。

无论如何，《明史》的数据是不可信的。从张献忠屠杀成都20万人口来看，张献忠在四川屠杀的总人口达到60万甚至上百万是有可能的。从万历年间到清初，四川人口下降了650万，张献忠屠川虽然是最大的原因，但是也不能完全将四川人口的锐减归结于张献忠。

首先，农民大起义爆发之前，四川的总人口就已经出现了下降。嘉靖时期，四川的户籍人口为400万，但是到来万历年间只有310万，这是因为明朝后期经济的衰败导致了人口的下滑。从万历年间到崇祯年间，由于战乱不断，饥荒时常发生，四川的人口进一步下滑。张献忠在1644年之前就曾几次对四川发动过进攻，基本上都以失败告终。这些战乱无疑也会导致四川人口下降。

《中国人口通史》的资料

大西政权灭亡之后，四川的战乱并未停止，清军和南明军队在四川反复厮杀。这里不仅仅有清朝军队的杀戮活动，还有南明军队的内斗和杀戮行为。根据记载，南明军队“将无纪律，兵无行伍，淫污劫杀，惨不可言。尾贼而往，莫敢奋臂，所报之（首）级，半是良民”。四川的姚黄十三家也在四川搞杀戮活动，导致“城野俱焚掠”。

南明灭亡之后，四川又出现了平定吴三桂的战争，直到1681年四川才彻底稳定下来。从万历年间到康熙年间，四川经历了半个世纪的动荡。明朝的经济衰退、张献忠的屠杀、清军和南明的战争、四川本地军阀的倾轧、三藩之乱等都是四川人口大规模减少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这些所有的势力中，唯有张献忠将屠杀四川人口作为政策，而其他的总体上来说属于战乱性质。就凭这一点，张献忠屠川的行为就会被永远记载于历史的耻辱柱上。曾经史学家因为阶级史观的原因出现了为张献忠“平反”的现象，但这种现象早已随着历史学研究的客观化而被放弃了。

Tags：张献忠   四川   成都   重庆   我在宫里做厨师   明朝   明史   凤阳   李自成   岷江   南明   西充   老子   孙可望   汉中   陕西   开城特级市   考古   农民   延安   根据地   国风新潮